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總是有著先見之明和後見之知,前者敦促我們瞻望前程,期盼未來;後者則引領我們回顧往昔,記取過去。在此張望與回眸的罅隙,為了表現絕對的、最終的真理,人們甚至興起對世界一種幻覺性改變的欲望,以故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時期都包含有一些超越現存秩序的觀念,此即為一種「烏托邦心態」。《詩經.碩鼠》一詩鋪展出與彼時人、事、地緊緊相繫的樸拙的樂土意象,這不僅是中國式的烏托邦心態,更是古代社會理想情結的最原初表現形態。儘管此思想在先民意識中是抽象而朦朧的,但它畢竟是中國文學中最早指引出一條慰藉苦難心靈的拯救之路。 初民瞻望「前景」的信念本是伴隨著「背景」的襯色而來,蘊涵早期人類文化思想與人文精神的《詩經》,其比興意象的創造是其最高的藝術成就之一,然而詩中的比興絕不只是對自然物象的簡單挪植或借用。《詩經.碩鼠》一詩以依稀幻景揭露了現實社會的一方樂土,刻繪出苦難人間的理想之境,其所憧憬的樂土意象,是帶有農稼「核心文化區」,又帶有些浪漫「邊緣性」的一種審美的烏托邦想像—首先它是一種對生活匱乏和困苦的反動,是對現實的大拒絕;其次它充分宣揚了個人主體的自覺性,豁顯了農民最深沈的生命底蘊;而藉由戀土與輕徒的辯證,也投影出昔日農耕文明的歷史寫真;再則探掘出「樂土」雖是幻構中的理想之境,其精神本質卻極具現實性的「追尋」意義,非是等候救贖或向古人招?的靜態樂園情結。上述論點,即是本論文從歷史傳統與社會環境的視角,所探析《詩經.碩鼠》中樂土意象的生成機制及其所深藏的文化意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