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古都的光暈,在晚明消頹不安的大氛圍中,依然籠罩在十里街坊與西郊湖水之上。杭人水上遊湖,多以小舟,少數官商造有樓船,天啟三年仲冬,汪汝謙以「不繫園」開啟了樓船的新里程。 不繫園與隨後出現的隨嘉庵,藉由精巧的制作工藝,突破既有樓船的限定,是改造成功的遊湖之舟,然而通過命名,這二艘西湖園林之「舟」,卻以「園」、「庵」的身份被認識。以舟為庵,二者同屬於園林中的建設要素,將遊園的流動性轉換為居園的深穩,汪氏舟舫的建制提供了可長時居留的功能,引導了居遊主賓以舟為庵的體認。然以舟為園,則逕以局部代全體,就物質建構而言,汪氏舟舫自身不能等同於一座園木林,陳繼儒的大膽命名,可視為文士神思跳宕的神來之筆,後人無從細究其個人用意;值的留意的是:它為時人所接受,在汪氏主賓題詠中得到許多呼應,他們如何詮說湖舫與園林的關係? 本文以《不繫園集》、《隨嘉庵集》為主要依據,參酌相關文獻,討論汪汝謙湖舫由「園林之舟」到「以舟為園」的身份轉換,以及其試圖突破與終究不能突破的局限。首先說明汪氏湖舫的建制與規約,次則分述它作為遊湖之舟與居園之庵的身份,所是供的功能與審美經驗,再次則探討汪氏建設西湖、毋私園亭的心意,將之納入明人園林論述的脈絡中,由「意在園在」的觀想來解說「以舟為園」的意義。最後則以「不繫」與「隨喜」名稱釋義,來總結前述身份中所可能蘊含的意義,並追索不繫園在明清易代後的處境。不繫園的出現,可說既是對園林風氣順隨的繼承,也進行對園林風氣逆向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