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與空間本為敘事匙鑰,對寫就於十九世紀末葉十里洋場的《海上花列傳》而言,又別具關鍵意義。論文梳理史料連結雲間上海傳奇崛起的歷史虛線,以為析探小說時空基礎,再經與前行研究對話,突顯韓邦慶的出處進退與精神生命,抉發其小說創作、期刊編輯意識及美學觀念。
《海上花列傳》敘事時間充滿異質性,尤以現代時間在租界的植入,對晚清海上市民身心感知、日常作息影響巨大。本文聚焦「自鳴鐘」所表徵的西洋鐘點時間,「自來火」、「電氣燈」隱喻的「夜生活」感知,析論海上市民接受「現代性」洗禮的驚異、抗拒以迄接納、浸潤的身心經驗,驗諸小說人物受現代時間規訓照表操課的行動言語及其踰越夜禁的近代城市生活。
同樣嶄新的洋場空間,從路、里、弄交通動線,石庫門民居,中西花園到茶館、酒樓、說書樓、戲園等休閒娛樂場所,不僅改變市民移動方式,亦使城市生活益趨休閒化。借文獻與圖像比對,將被摺疊的晚清城市空間立體開展,尋索其空間意義變遷,觀照小說人物與所處環境互動互蘊、彼此定義詮釋的城市生活經驗,發微小說敘事意涵。
論文最後,回返「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的情欲本然,檢視嫖客妓女如何「扮異為常」,又如何在「做與不做」歡場遊戲規則中,拿捏情慾經濟和情感用事分野。闡發韓邦慶以「穿插」筆法調度多條敘事線路、多層次人物角色、多重意象疊影的網織書寫彰顯出的「參差映照」敘事果效,穿透作者所按文字密碼,將小說含蓄、白描手法「藏閃」的深層情慾流動浮出紙面。
論述過程中輔以「圖像晚清」視域,模擬晚清讀者閱讀情境,對《海上花列傳》做一圖文互詮式的閱讀,借助晚清興盛的畫報、畫冊、小說插畫與小說文字所產生的聚焦、擴充或對峙的敘事張力,開啟與海上畫師、洋場才子作家及市民讀者對話交流契機,挖掘文本隱而未顯意涵,拓展小說研究範域。